重返

路途

即使是謊言，只要你說出口的，我也相信。

就算最後的承諾化為灰影，只要你曾對我說過就好。

自欺欺人的遊戲，不知從哪天開始，而現在成了習慣。

兩個身影幽幽地晃出醫院，這天的豔陽，使的朴燦烈額頭上冒出了幾株汗。

「伯賢，你熱不熱啊？」朴燦烈轉頭看向身旁的邊伯賢，遞上了一張手帕。「吶，流汗了就拿去擦著吧。」

「我沒流汗，還是燦烈你擦吧。」邊伯賢笑著搖頭。

夏天的蟬鳴，反覆重複著單一的旋律，沒有話題，兩人也就這麼一路沉默著。

兩排的大樹，像是綠蔭隧道，陽光照到樹葉上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動，而些許的陽光穿過錯綜複雜的樹葉，成了道路上耀眼點綴。

這時，「燦烈吶，背我回家好嗎？」邊伯賢揉了揉眼睛，聲音也因睡意而染上一層淡淡的睏意。

「上來吧。」朴燦烈蹲了下來，意示邊伯賢上來。

「謝謝。」

「嗯要不在到之前先睡會吧。」朴燦烈轉頭看著背上的邊伯賢，說道。

「不了，我想和你聊天。」

嘴上揚起笑容，許多天這是朴燦烈第一次嶄露了笑容，在那件事後。

邊伯賢似乎又輕了些呢，以後把他養的胖胖的吧。朴燦烈在心裡嘀咕了這麼一句。

「回去後我們寶貝要吃什麼呢？」一想到之後都能一直生活在一起，朴燦烈心中按捺不住興奮的情緒在臉上盡是表露無遺。

「你煮什麼我就吃些什麼吧。」

「呵呵，好的。」

朴燦烈這時無意聽到他們身後的人的幾句對話。「親愛的，你說前面那位男生是不是瘋了？怎麼像是在背著一個人似的然後又自言自語的。」

而另一個人則回答「也許是吧哈。」

「我們還是離他遠點吧。」說完，他們就繞了過去，回頭望了一眼，帶著鄙視的眼神。

朴燦烈胸口悶悶的，臉上的笑容漸漸不見。

「為甚麼他們說我瘋了呢？而且他們為什麼要假裝看不到你？你明明是如此耀眼。」朴燦烈納悶地問著身後的邊伯賢。

而身後傳來一陣像風鈴般輕盈的笑聲。「因為他們忌妒你，忌妒你背我，忌妒我們的愛情，忌妒我們的幸福。」

「原來。」朴燦烈臉上又恢復了笑容，腳步放慢了些。

好想就此永遠停留在這一刻，沒有任何牽掛，彼此的心跳、呼吸，相呼應著。

就算世俗用什麼眼光看著我們，我再也不在意了。男男沒有什麼不好，我只要能夠一直擁有你，這一世我也就無憾了。

乾脆來告白一下吧。

「我說吶伯賢，你知道嗎？我好喜歡………」背上傳來小小的打呼聲，說到一半也就被打住了。

算了吧，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。

幾天後的夜晚，朴燦烈歡天喜地的從市集帶回了一顆西瓜，進門後大聲嚷嚷著。「邊伯啊，出來吃西瓜了。」邊說邊走向廚房，把西瓜放在了餐桌上，轉身想去拿刀子剖開。

邊伯賢慢慢地晃了過來。

「唉呀我好久沒吃西瓜了呢。」臉上因為西瓜而充滿了驚喜的笑意。

「是吧是吧。」

第一刀剖開，在剖一半。

遞給了邊伯賢。

「燦烈吶，謝謝你。」

「謝什麼。」朴燦烈用手背揮了下邊伯賢的手臂。

另一半，留給自己。

「我們去陽台吃吧。」

兩個人就這麼一手拿著西瓜，另一手互相牽著彼此的走到陽台外。

夜晚的星星一閃一閃，暮夏的風襲來，輕輕拂過他們的臉頰。

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最近藝人的八卦，西瓜很快就被吃完了。

於是他們決定洗個手再來繼續欣賞這美好的夜景。

邊伯賢打開水龍頭，洗著雙手，一邊說到「燦烈，謝謝你，我喜歡你，」邊伯賢轉頭看向朴燦烈「一直一直喜歡你，永遠。」

朴燦烈摸了摸邊伯賢的順毛，笑道。「我也是。」輕輕地在伯賢的臉頰上啄了一個吻，然後從邊伯賢身後環住了他瘦小的身子。

邊伯賢揚起頭，羞澀地笑了一下。

這兩個多月過得還算是順利，平淡無奇的生活，卻處處充滿了幸福的因子。

這一天，朴燦烈做了個怪夢。

邊伯賢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，然後神色凝重的說了些話。「朴燦烈，如果你還是這樣自欺欺人的話，我也沒辦法幫你了。你還是得面對生活，你還是得接受事實，也許你一直無法相信，不過時間可以平撫你的心的。相信我。」

邊伯賢放開了手，朴燦烈回頭看見邊伯賢離自己越來越遠，想伸手抓住，卻怎麼也抓不住；想追去，卻動也動不了。

朴燦烈被驚醒了，一身冷汗。

躡手躡腳的跑去邊伯賢的房間，看見邊伯賢呼吸平穩的躺在床上，鬆了一口氣。關上門，回了房間繼續睡覺。但之後卻怎麼睡也睡不穩，半失眠的到了早晨。

「邊伯啊，你知道我昨晚夢見了什麼了嗎？我夢到你離開了我，不過這只是夢，你不會真的離開我是吧？」朴燦烈圍著圍裙煎著荷包蛋，悶悶地問著。

坐在餐桌椅上的邊伯賢則是笑而不語。

朴燦烈轉頭，「不會的吧？……」手上的動作也因為轉頭而停止運作。

「呵呵朴燦烈你也真是的，蛋都要焦了認真翻啦。」邊伯賢皺著眉頭，彷彿蛋焦了就完蛋了似的。

「是是是。」呃好吧還是先煎個但似乎比較重要，我相信你不會離開我的。朴燦烈想著想著心中的結就解開了。回頭看了蛋一眼，完蛋，果真焦了………

「對不起啊，要不我在煎一顆？」抓了抓頭，朴燦烈吐了吐舌頭，眼睛眨吧眨吧的。

嘆了口氣，邊伯賢搖了搖頭。「焦了還是能吃的，只不過難吃些罷了。」

聽到之後，朴燦烈就又更不好意思了，「對不起啦嗷。」把蛋放在盤子上，交給了邊伯賢。

指尖觸碰的瞬間，冰冷的觸感讓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。

「邊伯賢你怎麼這麼冷啊？」

「咦？有嗎？……」摸了摸自己的手，邊伯賢搖了搖頭。「不是一樣嗎？」

「不對啊，真的很冰。」雙手覆在邊伯賢的手上，冷冰冰的。「有不舒服嗎？」說完手順勢的摸了摸邊伯賢的額頭。

「可能是著涼了些了吧，你去上班吧。如果晚點有不適我再去看醫生。」邊伯賢笑了笑，笑的眼睛都彎起來了。

『一切都只是個謊言。』

「我出門了喔，伯賢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去看醫生喔。」

「摁好，出門請小心。」

帶上了門，朴燦烈還是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，卻又說不上來。

「沒事吧……」不斷的安慰自己，也許就真的只是他說的那樣，著涼了吧。

不是啊，現在也只是秋天而已，不會有這麼冷吧？………

他只是著涼而已，只是著涼而已。

打了一通電話回去家裡，沒有人接。

其實，每次打電話回去，邊伯賢都不會接。

嘆了口氣，掛上了電話。

還是今天早點回去安心些吧。

而今早的夢卻又開始徘徊在腦海中。

「你還是得面對生活，你還是得接受事實，也許你一直無法相信，不過時間可以平撫你的心的。相信我。你還是得面對生活…………相信我……」

抓了抓頭，吼出了一句。在場的人都嚇到了。

抓起了包包，奔出了公司。

沒事…不會有事的。

「喀嚓。」開了大門，客廳安靜的毫無聲息。

自己的呼吸聲就顯得急促且大聲。

「邊伯賢？你在嘛？」

沒人應聲。

「也許是去看了醫生吧？」喃喃自語了一句，把包包扔在了沙發上。

「那就等他回來吧。」轉身進入了廚房，卻瞥見餐桌上的那盤荷包蛋。

「他沒吃呢……」

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，下午四點。

「先做個晚餐等他回來好了。」圍上圍裙，開始做了起晚餐，不過卻失了以往了水準。

時針指向了六。

朴燦烈覺得無聊，於是開了電視看起了EXO’s Show Time.

七點。

八點。

…

十二點。

也許是在醫院住一個晚上吧?或著打個點滴晚點就還是會回來的…………

拖著承重的眼皮，向櫃子旁拿起了一支筆和一疊便條紙。

「我先睡了，餐桌上有晚餐，回來了微波一下再吃吧。」便條紙上留了這麼一句，朴燦烈把它貼在門外，關上門，朴燦烈走進自己的房間。

拉開了被單，躺了進去。

原以為帶著疲憊的身軀會很快入睡，沒想到卻輾轉難眠。

心抵著一股煩悶的難耐。

以及不安和恐懼。

翌日，朴燦烈打開了邊伯賢的房門，空無一人，邊伯賢並沒有在房間裡。

而房間裡的每樣東西整整齊齊的待在所該待的地方，被單毫無皺褶的躺在床上，絲毫沒有他所留下來的蹤跡，彷彿這些日子絲毫不存在似的。

「不…不會的，邊伯先別躲了你出來吧……別嚇著我好嗎？」沒發覺自己顫抖的聲音，朴燦烈靠著門漸漸地滑了下來。

「別鬧了好嗎？」一滴淚滑了下來，就再也止不住淚，朴燦烈摀住嘴，哭了出來。

其實，他知道他早就死了，只是不願相信罷了，以為只要堅信他還在身邊，邊伯賢就會回來似的。

不過，好像真的只是自欺欺人而已。

事實還是邊伯賢因為癌症而過世了。

三個月前，

朴燦烈看著護士在邊伯賢臉上蓋上一張白布，瞪了護士一眼後，伸手拉了下來。護士又蓋了上去，朴燦烈又再拉下來，這個動作持續了好幾回。

最後，那位護士看了朴燦烈一眼，無奈地搖了搖頭後離去。

朴燦烈看著邊伯賢，「吶怎麼大家都說你死了？你不就是比平常睡久了些而已，因為抗癌治療太累了不是嗎？」朴燦烈伸手摸了摸邊伯賢的臉頰，好冰。

「冷著了是吧，我幫你暖些。」於是把暖熱的雙手都覆上了邊伯賢的雙頰，幾分鐘後，臉頰上也因朴燦烈的手是暖了些。

「你先好好睡著吧…等你睡足了我還要對你說好多好多話。」快速的抹掉不小心溢出來的淚水，朴燦烈吸了吸鼻子，「我先去找一下醫生。」

帶上房門，朴燦烈走向站在走廊盡頭的醫生。

「醫生，邊伯賢等會應該就會起床了，他是不是病好了不用治療了？所以我可以帶他回家是吧？」

醫生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情緒，像是同情，又像是嘲笑。「這……是的……」

突然，朴燦烈轉頭，像是看到甚麼似的，扯了扯醫生的手臂興奮的大叫。

「醫生醫生你看，邊伯賢醒來了呢，我可以幫他辦出院手續了吧？」

醫生聞言，也朝了走廊的另一端看，卻什麼也沒瞧見。

「你不用辦了，我幫你辦吧。」

「謝謝醫生！走吧伯賢我們回家。」

朴燦烈拉著邊伯賢的手，走遠了，消失在醫院的另一個轉角。

醫生喚了一位護士，說了幾句話。「邊伯賢的屍體之後好好處理吧，還有那位朴燦烈也找個人盯著，萬一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就不好了。」

「他八成是瘋了吧，人都沒心跳了，怎麼醒來？」看著手上邊伯賢的資料，上面寫著已死亡，而死亡原因欄上則填著「胃癌」兩字。

「也許是愛得太深不願相信事實吧，希望他過一陣子後能釋懷。」

這一頭，朴燦烈的手似乎在空氣中拉著什麼，臉上溢滿幸福的笑容。

陽光依然燦爛，而人事物卻不同以往。